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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灰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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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啟國六皇子容齊,今年十一歲了。

他有個不能告訴別人的秘密——他脖子上有顆銀珠子,珠子裏住了個女鬼!

還是個女娃娃鬼!

不管他前一天將珠子扔得多遠,第二天早晨,那顆銀珠總會準時出現在他脖子上!

堅持扔珠子五年計劃不動搖的小容齊,正在書房制定第二個五年計劃。

作為讀了數年聖賢書的皇子,容齊認為,五年計劃的制定要有個重要思想,就是要以科學發展為主題,以擺脫女鬼糾纏為主線,要講究速度、質量、效益的統一。

回顧上一個五年計劃,他要學會反思總結,從中探索發展的規律,通過對比與檢視過去,獲得寶貴經驗,從而指導下一個五年計劃的完美執行。

總結上一個五年計劃,他取得的成果如下:

1.與女娃娃鬼商談合作計劃,共同發展……呸,是和諧共處。女娃娃鬼答應,以後都不會在半夜出現,不在他耳朵邊發出怪叫,不把他從夢中驚醒。

2.充分開展“良善為鬼,不害生靈”的主題教育,從小用身體力行告訴女娃娃鬼:做鬼也是要有骨氣、有品德的,咱們做鬼的……呸呸,是她作為女鬼,絕對不能對凡人出手,否則因果孽報也饒不了她。

3.積極學習多項高雅技能,打造外在與精神的統一融合,為新時代女鬼做表率。容齊絕不承認,他是為轉移女娃娃鬼的註意力,不讓她天天捉弄他,才逼著她學這學那的。

反思小結,他在這五年裏的不足之處有:

1.心志不堅。

作為一個堅信“子不語怪力亂神”的皇子殿下,容齊自認為,對待女娃娃鬼太過寬縱,致使她膽大到終日都纏著自己。不是都說鬼只能晚上出來麽?話本小說都是騙人的!(容齊堅決不承認,自己翻過女娃娃鬼愛看的話本。)

2.心慈手軟。

對於自己,每次都將珠子扔進門外池塘裏的行為,容齊打心底裏唾棄。心慈手軟之輩,如何能成大事?他決定,從明日起,將珠子扔到禦花園的湖裏。還有她每次追著要看話本的行為,要堅決予以取締。不然每次她都在他耳邊念叨,那個狐仙大人這個才子郎君,多帥多俊之類的,簡直汙了他的皇耳!

3.心浮氣躁。

為了打贏這場持久攻堅戰,他有時太過急躁。女娃娃鬼消失幾天,他就以為她走了,因此差錯連連,備受母後斥責,實屬不應該。不過一個住在珠子裏的女鬼而已,他幹嘛要這麽在意?

十一歲的小容齊,正在紙上,用端正的魏碑寫下這若幹反思,耳邊突然傳來打哈欠的聲音。

“嗯……”

知道那個妖精醒了,小容齊連忙將桌上的紙揉成一團,扔在地上。

“阿齊阿齊,你在寫什麽呀?”女娃娃鬼好奇地問。

容齊捂著嘴微咳一聲,掌心裏,一抹猩紅格外醒目。

“呀,你又吐血了,這可怎麽辦啊?”她的聲音裏滿是擔憂。

容齊絕不承認,自己的嘴角翹起了一點點。

“都習慣了,無礙。”

他故作老成,端著皇子的氣度,細細擦幹凈手中鮮血。

嘖嘖嘖,還裝。當初不知道是誰,被她嚇得直哭,吵著要找娘親。

珠子裏的女娃娃這樣想著,難得不與他計較。

“阿齊,你怎麽總是吐血,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?”

說起這個,她有些沮喪。

不因別的,只因五年過去了,她連離開珠子都做不到,更別說幫他什麽了。

容齊知道她心中所想,不禁心中一暖。

他笑著,摸了摸因時時把玩而越發瑩潤的銀珠。

“我已經習慣了,真的不難受,你莫要擔憂。”

他的臉色蒼白,眼角眉梢卻因笑意而彎起,看著令人更加心疼。

話雖如此,可下一刻,他卻來不及用手帕捂嘴,“噗”的又吐出一口鮮血。

猩紅的血跡,濺起點點滴滴在銀珠上。瑩白皎潔的珠子,一瞬間變得暗紅。

不知怎麽的,珠子內突然一陣劇烈震蕩。

女娃娃連忙變幻手勢,運起周身靈力。

如是兩番後,再睜眼時,眼前的景色已然不同。

熟悉的書房,往日的陳設,還有一臉吃驚的阿齊。

“阿齊?”她伸出手,朝他打招呼。

沒想到,容齊卻雙頰通紅,猛地背過身去,用雙手捂著眼睛。

“阿齊?”她喚道。

“你快穿衣服!”

女娃娃看了看自己,竟渾身光溜溜的。

她趕緊打了個響指,身上頓時多了一件粉色的衣裳。

“好了,我穿好衣服了。”

容齊轉過身來,先睜開一只眼睛,見她衣著整齊,這才睜開雙眼。

這一眼,便是許久。

容齊不得不承認,這女娃娃鬼,長得真的太漂亮了,漂亮的讓人連觸碰都不敢,只覺靠近都是褻瀆。

一頭肩膀長的銀發,如月色般折射出柔和的光芒,靈動的眼睛滴溜溜直轉,五官精致小巧的不似真人。

就是九重天上的小仙女,也不過如此吧?

可是那圓嘟嘟的小臉蛋,還有狡黠機靈的眼神,卻看得他心裏直癢癢,只想好生揪一揪她。

說做就做,容齊不再端著小大人的模樣,而是一把撲過來,將女娃娃壓在身下,伸出邪惡的雙手,狠狠揉捏著她的小臉蛋。

“呀!壞阿齊,快松手!”

她叫嚷著,極力掙紮,卻難以擺脫他的安祿山之爪。

兩人嬉戲間撞倒一個花瓶,瓷器破碎的聲音傳出去,驚得外面的太監宮女連忙進來,卻只見六皇子一人摔倒在地。

只是見他這臉頰紅紅、眼神亮晶晶,滿臉笑容的樣子,實在不像摔疼了的樣子。

容齊心中慌張,下意識將女娃娃擋在身後,呵斥眾人退下。

待人都走光後,容齊才將女娃娃從地上拉起來。

“從前一直叫你女鬼,卻不知你姓甚名誰?為何出現在珠子裏?”容齊問她。

她只歪著腦袋,眨巴眨巴眼睛。

“我沒有名字,有記憶開始就住在銀珠裏了,至今已六年。”她戳戳他胸口的珠子,“我猜呢,我應該是銀珠中的精靈。”

容齊摸摸她銀色的小腦袋,笑得很開心。

“既然沒有名字,那我給你取一個可好?”

她連忙點點頭,期待地看著他。

容齊將她抱起,放在椅子上,然後握著她的小手,執著羊毫沾了些墨汁。

“月出皎兮,佼人僚兮。舒窈糾兮,勞心悄兮。”

簡單的幾筆寫完,宣紙上多出了兩個字。

容舒。

“容舒?”

她捧起宣紙,輕輕吹幹墨跡,眼中滿是喜悅。

“嗯,以後你就叫容舒了。”他笑著,然後用手指沾了一點墨水,點在她的鼻子上,“喜歡嗎,舒兒?”

容舒發現了他做的壞事,拿起桌上的硯臺,就要往他臉上潑去。

容齊笑著,連忙往旁邊躲開。

容舒卻不罷休,非要在他臉上潑著墨才甘心。

不過容齊身體羸弱,比不得容舒活潑好動。因此沒兩下就被她按倒在地,一團墨水澆在身上。

不想這時,她卻突然扔了硯臺,伸手在他胸口處揪來揪去。

容齊看她一臉疑惑的模樣,開口打趣她:“你在抓什麽?難道真想把我的心挖出來,然後一口吃掉?”

這話是糗她從前時常說些挖心吃腦的話嚇他。

容舒卻翻了個白眼,扯著什麽東西,給他看。

“你這兒一直有根線,你看不到嗎?”

“線?”

容齊大驚,看向她手裏,卻什麽也沒看到。

“你又想嚇我?”

“騙你幹什麽?”容舒聳聳肩膀,“從我第一次見你,就發現你心口這裏,有一根灰色的線,一直延伸到外面。”

而且,這灰線,似乎隱隱散發著不詳的氣息。

這話說的,越發沒名堂了。

容齊只當她又在開玩笑,並不以為意。

看他不信的樣子,容舒哼了一聲,左手變出一柄銀色的匕首,靠近了他。

“你要作甚?我信你還不行嗎,舒兒?我信你……”

看著熠熠生輝的銀匕首,容齊牙根一酸,連忙往後退了幾步。

容舒卻撲向他懷裏,左手銀刃一閃,利落地割斷了那根灰色長線。

“噗……”

容齊吐出一口鮮血,只覺心口一陣怪異的疼痛。但那痛只是一瞬,很快就消失了。

莫非舒兒說的灰線,當真存在?

容齊皺皺眉,摸了摸自己心口處,似乎輕松了不少。

與此同時,西啟國冷宮裏,一個十歲左右、宮女打扮的少女,也吐出一口鮮血,昏迷了過去。

九重天上,姻緣府裏,正在整理紅線團的丹朱,咳嗽了兩聲。

一縷鮮血,從他的嘴角流下。

這是……有人斬斷了他的線?

丹朱手勢翻轉,掌中多出一團灰色的線。

他蹙眉想了好一會兒,心中隱有察覺。

牽了灰線的凡人,此生註定六親無緣,婚姻難就,情深不壽。而灰線另一頭的人,就是讓他飽受情傷,求而不得的對象。際遇實在淒慘,因此,丹朱甚少動用灰線。

近百十年來,唯有一人得他灰線!

想明白此間牽扯,丹朱連忙去找緣機仙子。

“機機,快讓我看看潤玉在凡間如何了!”

緣機仙子揮揮衣袖,搬出一塊鏡子,在上面施加幾道法術。

“紅紅,不是我說你,你把窺塵鏡借出去了,如今要看凡間諸事,還得找我……嗯?”

緣機發現不對,連連再施法術,卻發現鏡子裏一片模糊,什麽也倒映不出來。

丹朱眉頭緊皺,說道:“我給潤玉牽的灰線,被人斬斷了。”

“什麽?難不成是哪位神仙出手幹預了不成?”緣機這般猜測。

“如今我這鏡子也看不到凡間之事,說明天意劫數皆如此,旁人萬不能插手。紅紅,你又何必強求呢?”

丹朱置若罔聞,一心琢磨著誰斬了他的線。

緣機卻不知他在想什麽,開玩笑似的吐槽:“話說你真是大殿下的親叔父嗎?哪兒有你這麽坑大侄子的?”

這話,緣機不止一次說過。

丹朱心不在焉地回答:“就因為是親侄子,我才不見外……”

說完,他匆匆轉身離去。

“當你侄子真可憐。”

背後,緣機仙子感慨後,望著他遠去的背影。

這紅紅心裏面,怕是有鬼喲!

天界發生的事情,凡間的容齊、容舒兩人並不知情。

此時兩人正嬉戲打鬧著,一時間,書房裏灑滿兩人歡快的笑鬧。

這笑鬧聲,傳到外面時,別人聽到的,只是容齊自己開懷的笑聲。

書房外,一個華服婦人駐足聽了一會兒。

她的嘴唇緊緊抿起,遮擋住上半邊臉的金色面具,在陽光下閃爍著可怖的寒光。

“他為什麽還能這麽開心?”

婦人不知在問旁人,還是問自己,忽而她眼神一冷:“吩咐下去,加大藥量。”

“娘娘,殿下身中天命之毒,本已活不過二十四歲,要是再……”

身後的禦醫忍不住勸誡,卻被婦人一道眼神掃過,咽下後面的話。

門外的對話,容齊並不知道。

但容舒作為珠靈,雖法力低微,可是要聽清殿外的聲音,還是沒多大問題的。

她知道,門外的婦人是阿齊的娘親,名字好像叫傅鳶,平日裏似乎見不得阿齊好。

如今聽傅鳶這麽說,容舒就知道,很快又有很多很多的藥,要送來讓阿齊喝下了。

容舒不知為何,竟有些心痛。

於是,她牽著容齊的衣袖一角,輕輕晃了晃。

“阿齊,我想學東西,你教我好不好?”

容齊微挑眉頭。

“舒兒想學什麽?”他問的溫柔。

“醫術。”她答的肯定。

“好。”

容齊應下,眼角眉梢像被暖陽拂過般和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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